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迴望社區營造/規劃:世田谷50年,對話台北30

文字紀錄:莊詠竹;圖片:黃舒楣

本文為2024/08/14東京都立大學都市環境學部饗庭伸教授受邀至台灣大學建築與城鄉研究所分享於東京都世田谷區參與社區營造的座談紀錄。座談由台大城鄉所副教授黃舒楣主持;與談人為陳亮全、連振佑、黃瑞茂三位老師。日文演講由戴開成協助翻譯。

來舉辦一場關於世田谷區50年社區營造發展史的展覽吧!

「大家好,歡迎!」我現在53歲,身處於日本世田谷,這個地區以其街頭建築和社區營造的先進性而聞名。世田谷的街頭建築發展歷程可以追溯到1975年,那年世田谷市政府在選舉期間開始選擇市長,而這一變化對於地區的街頭建築有著深遠的影響。在那個時候,日本的城市建設經歷了巨大的變動,尤其是對於街區建設和居民選舉的嘗試。世田谷的街頭建築開始受到重視,並逐步形成了自己的特色。1975年,世田谷政府在街頭建築方面做了不少嘗試,從那時起,居民選舉和社區活動開始成為建設的一部分。尤其是今年春天,我們舉辦了一個50周年紀念展覽,回顧了過去的街頭建築歷程,並展示了這些年來的變遷和成就。

日本世田谷區的社區營造是1975年開始發展。在饗庭伸老師主導下,決定今年舉行50年回顧展。海報設計清楚呈現,此次展覽著重在探索世田谷街區的生活力量,而非傳統認知的「社區營造」,因此社區營造的文字只有小小的放在旁邊。展覽由10位夥伴一起策劃,並達成共識就是「目前的社區營造有一點內捲」。社區營造是一個充滿挑戰的過程。在展覽中,我們也展示了社區營造的相關經驗和挑戰。目前支持日本社區營造最具體的制度是社區營造基金之運作,它每年提供大約六七百萬日元的資金來支持各種社區建設活動。這些資金幫助市民提案和實施自己的計劃,但每次的參與人數往往難以突破一百人。沒有更多了。我們在2021年做了一個youtube節目,24小時不停的邀請大家討論「什麼是社造?」,參與演講的人數達到100位,但是聽眾卻只有30位。

由以上的經驗,饗庭伸老師和夥伴們開始反思,對於社區營造這個議題來說,最迫切的希望,還是迫切需要更多人可以進到社造的領域來參與。透過兩年時間來策動這個回顧展,就是主要方法。決定要做展覽後,這次展覽的策劃和實施經過了長時間的準備。大約花了一年多的時間來完成最初的策劃,最初由十名執行委員會成員組成的工作小組開始進行。他們收集了大量的資料,並進行了詳細的規劃。最終,我們收集了超過2000份資料,並挑選了200份作為展覽的核心內容。

展覽分為三樓和四樓,其中三樓展示了過去50年的街頭建築歷程,通過時間軸的形式展示了重要事件。而四樓則集中展示了各種模型,顯示了不同空間設計對於城市問題的解決方案。這些模型展示了如何通過不同尺度的設計來改善城市環境,從住宅到公共空間,再到防災設施,涵蓋了各種建設需求。更重要地,希望不只是說教地來讓大家參與,而是希望透過讓大家來現場後,對社造有感,進而想要參與更多的活動。(指著五十周年回顧展覽海報)所以,在視覺上特別把「社區營造」這個名詞縮小,回到根本地,希望讓大家是對自己周邊的生活更有感觸。饗庭伸分享這個展覽主要是和兩個機構合作,世田谷的社造機構,以及多年來陸續參與世田谷經驗的眾多民間機構。也是這個策展過程,原本要被改建的機構有些老舊資料被拯救下來。

時間與空間:從時間軸線到生活樣態

展覽地選擇在三軒茶屋・キャロットタワー車站大樓的三樓跟四樓作展場。因為200份的資料也不少,我們在三樓先分別做「時間」跟「空間」的概述,然後「空間」就是序列,「時間」是在展場的前面進行關鍵時間的年表。希望透過年表讓大家察覺自己跟展覽的關係是甚麼(出生、經歷過的事件)。然後也在下面做了很多模型。大家也知道社區營造是去解決都市空間的軟體或是硬體的議題,所以空間的手段去解決都市議題,還是會有尺度大小,因為シェア奥沢是都市新市區,所以就用住宅的觀點去面對,所以下北沢是車站的議題,太子堂是更大的點線面。

饗庭伸老師在世田谷展覽現場解說シェア奥沢的住宅空間模型

下北澤車站及鐵道週邊空間議題指認

因為各自面對的問題不同,所以也會發起不同議題的社造,有大的議題:防災、都市設計;也會有小朋友的議題、戲劇點切入的社區營造。所以我們可以看見70、80年代有許許多多不同的議題登上檯面,所以年代再接近現代一點,所以大家開始進行縱向的串聯,所以開始做了新的嘗試。所以我們看到1988年的社造接棒的活動,把不同的議題跟團體邀請到現場,進行一個串連的活動。

於1989年世田谷住民運動高張時,成立了社區協會,甚至曾發表世田谷獨立宣言表達參與自治的理想和熱情

現場亦展出歷年來有關參與的出版代表

不同的機構跟部門,都認為政府是縱向的串連的,但是其實不同的團體都專心在自己的議題上,而且也不是職場的同事,其實是有隔閡的。在最接近現代的20年,2000年後的關鍵字就是容身之地,有沒有地方可以待著,最近就是企業的社會責任。最近幾年發展的是住宅為單位的社造,那個時候發現,社區營造重要的不是社區或是營造,最主要是萌生出來的生活樣態才是核心。

重現社區現場:政府主導、公民參與、公民主導

相較於三樓對於整體社造發展歷史的回顧,四樓有四樓的布局。第3部分是1980年代政府主導的社區營造,第4部分是1990年代公民參與,第5部分是2000年代公民主導。政府也必須要去處理務實的空間題,所以它沒有機會去面臨開發,所以在展示間裡面去重現現場。這其中有不少世政府主導的。

後來在市民參與的年代,也準備很多小道具去破冰、發想,很多技法都展現在這個裡面。所以要跟大家說明,在展覽現場的展示是希望能重現設田谷社區營造展示會的現場,讓大家想像提案到實現的過程。通常在現場,市民團體或是個人會去講自己到底想做甚麼,審查委員就會聽,聽完就會有評分表,然後去討論,每組可以給多少錢當作評價跟結論。這些小額經費支持的社區行動,一年年地累積為世田谷保存和改變的基礎。

有關社區前庭空間改善及綠美化作戰的提案計畫

同時也去訪談柏克萊回來後,加入社造工作者、各行各業的達人,看他們的見解跟想法是甚麼。所以饗庭伸老師稱呼為「言語的牆壁」,把大家講的文字畫,並且公布在布告欄上面,所以最後的部分,開放給市民團體們去策展,不同的主題、團體設計不同的展示空間。

奧澤七丁木公園的改善構想計畫

以住民的觀點發起日常風景資產保存,例如在駒澤的給水塔

相較於三樓我們比較直接主導策展,在四樓這個展區則完全讓社區團體自己來,像是圖中這個展示,就是以孩童社造作為主題的團體,請他們主導孩童設計的策展。其實他們也多年去進行遊戲三輪車,讓小孩跟大人進行、移動、遊玩。

現場所陳列的遊戲三輪車,很能讓人想像參與展開於移動遊戲中。

以關注植物作為媒介的社區則選擇了展示採集整理環境相關的工具和行動紀錄

回看亞洲:社造、城市與民主化

第一象限是無人居住的荒野,第二項縣有人居住就開始都市化,政府會開始做都市計畫,第三項象限居住的人們就會開始形成社區組織,第四象限中,居民會開始有自己的想法,社區營造的啟蒙,所以個人也覺得這就是民主化的過程,因為這不是政府去想應該要怎麼樣,而是市民們自己討論想要怎麼樣的城市空間。所以1975年開始的過程就是這樣的過程。

所以大概我們的主題也是日本50年,台灣30年,我們在整個亞洲的脈絡來看,1990年的,中國則是2015年起跳開始。所以我們想要去思考一個問題:在日本的社造歷史裡面,世田谷很特別嗎?因為要招攬客人,所以當然要說很特別。不過其實是每個城市都是民主化的過程。新的行為會成為新的歷史,歷史並不重要,當我們去做資料收集、去訪談的時候,全部重現在展覽裡面,所以這個過程如果能夠一步一步走的踏實,他其實就是可參考的型態。所以當他做參考案例,他其實可以發生在世界上所有的城市裡面,所以這樣的行為會讓民主更強大與堅韌。

工商時間:平成都市計畫史、往返的書信往來。討論社區設計的歷史

饗庭伸老師在台大分享現場分享近作和即將出版的新書

展覽的意義與未來展望

這次展覽不僅是對過去50年的回顧,也是對未來的展望。我們希望通過展示世田谷的街頭建築歷程,能夠引發更多人對於城市建設和社區營造的關注。展覽中展示的模型和資料,反映了不同時期的設計思路和建設成果,讓觀眾可以更清楚地了解城市發展的脈絡。

在未來,我們希望能夠將這種展覽模式擴展到其他城市,讓更多的人能夠從中汲取經驗。我們相信,這種對歷史的回顧和對未來的展望,能夠促使更多的城市在社區營造和街頭建築方面取得進展。感謝大家的參與和關注,希望這次展覽能夠給大家帶來啟發和思考。

台日社造的對話與未來展望

對談x陳亮全老師

1973年前往日本,我們當時進行了許多不同的研究行動,而這些行動與世田谷有密切關聯。他們開始反思都市計畫,進行改變,特別是溪流與社區的變化。1970至1980年代,政府主導了社區營造的發展。許多人認為社區營造起源於日本脈絡,而我認為,在台灣的環境與背景下,社區營造有其獨特的發展。我們當時討論的重點是參與式規劃的開端,而台灣的脈絡更強調愛鄉土、關懷土地的理念。同時,我們也希望能有表演團體參與其中。由於這些因素,台灣的空間議題相較於日本有些不同。我認為,台灣的民主化進程與日本有所不同,這反映在台灣的民間團體,如主婦聯盟及政治、環境議題上。李登輝時期開始思考如何在公共事務與公民社會之間建立關係,這樣的背景促成了台灣社區營造的三個階段發展。

在日本,當我們看到「政府」這個詞,通常指的是中央政府,而地方政府則稱為「自治體」。他們希望通過自己的方法與力量,更加關心市民的需求。我們在思考防災縣市問題時,世田谷區也有相關的歷史經驗。我覺得日本人非常細心,他們的做事方式注重細節且持久。我們的方式更像煙火,短暫而絢麗,但他們則是「細水長流」。日本的河川保育已有30年的歷史,隨著時間推移,這項保育工作逐漸擴展與深化。儘管如今關心這些議題的人越來越少,但日本的社會氛圍與土壤仍然支持這類工作的持續推動,這才是最重要的。雖然比較困難,但正是這些原本荒涼的地方,讓政府逐漸認識到它們的重要性。我想這可以啟發我們去思考,社區營造在台灣已經歷經三十年,這是一種持續的市民運動。我希望未來社區營造能走得更長遠。

對談x黃瑞茂老師

大家好!今天非常高興能來參與這場討論。剛才老師大致提到了一些主題,我想我可以從兩個方面來分享。首先,我會簡要談談我對目前社區營造的看法,其次,我會結合自己在淡水的經驗來做一些具體分享。

我是在淡江畢業,主修建築,畢業後也回到了母校擔任教職。1993年左右,正好遇到淡水社區工作室的成立,那時候,台灣的社區營造運動剛剛起步,我有幸能在這個過程中參與。這段經歷讓我可以將學生帶入真實的社區場域,結合學術與實踐,這是一段充滿挑戰的時期。1998年到2012年,我和學生們走遍台灣各地,深入不同社區進行建築與規劃工作,這種經驗對學生來說是一種難得的學習機會,而對我來說,則是一次又一次地見證社區變遷的歷史。參與社區營造,並不是一個短期的任務。每當我們完成一個項目,並不意味著社區的需求就此終結。過去30年來,我不斷地回到曾經合作的社區,與居民再度討論他們的新問題與需求。這些經驗讓我深刻感受到,真正有效的社區營造需要持續的關注與投入,而不是一蹴而就的設計或規劃。

最近,我嘗試引入一個新的概念,叫做「地方學習」與「地方設計」。這個概念旨在強調,我們不僅要關注社區的物理空間,也要考慮居民的生活方式選擇。2018年後,我參與了更多的專案,並嘗試從地方學習的角度來重新思考社區的發展。這不僅是對空間的改造,也是對生活方式的再設計。我們常說,都市計畫缺少對生活的考量,僅僅有都市計畫和系統計畫是不夠的,還需要有一個生活計畫,這是我在教學與實踐中一直強調的重點。從我的經驗來看,社區營造不僅僅是為了創造一個更好的空間,它還是一個關於生活方式選擇的過程。我們要在專業設計與居民需求之間找到平衡,讓社區發展更加可持續,同時也更加貼近人們的日常生活。

舒楣:談「生活」好像比較親近,然而要怎麼談? 這其實是更困難的問題。

對談x連振佑老師

大家好!今天能夠在陳老師和饗庭伸老師面前分享,我感到非常榮幸。關於社區營造,我雖然一度覺得自己與這個領域有些距離,但其實我早在文建會(現文化部)擔任社區營造員時,便已深度參與其中。我在文建會工作從陳郁秀任主委到陳其南任主委期間,曾陪同陳其南走訪各地,並對台灣的社區營造運動進行觀察和研究。

在台灣,社區營造的早期重心是希望透過社區發展協會或某些地方團體來推動全面的發展。然而,隨著時間推移,我們發現這種做法逐漸浮現集中化導致的困境,將太多責任和資源壓在了少數組織的肩上,反而忽略了社區內其他群體的潛力和多樣性。這種集中化的傾向,我在2009年左右開始反思,認為社區營造應該更多元,讓不同的群體和組織都有機會參與。台灣的社區營造是總體的這件事情,所以後來的事情是台灣政府單位仰賴社區組織想要做總體事情。但是社區其實是創造共同參與討論議題、做決策的空間,所以我覺得面對行政程序的僵化,社區必須多元靈活去應對。由下而上展現主體性去運用政府機制及其資源。

我主張社區內部應該像饗庭伸先生所說,應有多個不同群體各自為社區貢獻力量,而不是依賴單一組織。我開始引導社區居民去描繪自己的社會網絡,了解不同節點和關係,這樣他們才能更好地發現問題並協同合作。我認為社區營造並非只是組織事務,而是理解社區網絡結構和居民生活方式的重要過程。這種理解幫助我們避免將所有責任集中於單一機構,而是促進多方協作。

在教學和實踐中,我也強調這一點。與其要求居民全面投入社區的所有議題,不如讓他們專注於自己關心的部分,例如環境保護、手工藝或住宅問題。通過了解網絡結構,參與者能夠識別可以合作的對象,並找出推動變革的有效方式。最後,我想強調的是,台灣的社區營造應該在多元化和自主性上尋求突破,而非追隨西方的標準模式。我們應該根據自身的文化和歷史背景,發展出適合本土的社區模式,讓每個群體都有機會在這過程中貢獻力量。這樣,我們才能真正促進社區的持續發展與民主化。

現任國立台灣大學建築與城鄉研究所副教授。春天剛結束一門有關市場和城市的課程,未來半年努力學習在陪伴小人玩耍的同時實踐疫情下的新日常,要編輯兩本書,有關記憶、災害之間的抵抗、協商和調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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