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士傑
城市發展應該更智慧嗎？如果一個城市的運轉，最終追求的是效率、便利、舒適，那麼智慧化應是這個時代所能給出最好的答案，但智慧元件無法完美串連，以至節奏交錯影響下牽絆彼此的現實，確實是得集體面對的升級挑戰
《科學人》最新一期的報導〈關於智慧城市，人們不願面對的真相〉，整理了最近智慧城市的重要新聞：比爾．蓋茲（Bill Gates）11月13日宣布，要在美國亞利桑那州沙漠裡買下2萬5千畝土地，從無到有打造一座智慧城市。美國EasyPark公布了全球2017智慧城市索引（2017 Smart City Index），台北名列第57名，第一名是哥本哈根。
然而這篇文章的作者史密斯（Kendra Smith）卻宛如「國王的新衣」般直接指出：「當前的智慧城市現實是，根本沒有一座城市稱得上智慧。」
作者認為，截至目前為止，我們所謂的智慧城市其實只是個別的智慧專案計畫，無論是匹茲堡費城交通局花費3千萬美元推動、能夠自動因應車流狀況調整的智慧號誌系統，坎薩斯市政府投資1千5百萬美元打造智慧照明計畫，透過內建感應器在沒有行人與車子時自動關閉街燈來節能省電，預計減少兩成到三成的電力浪費。這些個別的亮點專案都展現了智慧城市科技的「潛能」，但卻無法代表網路相連、點對點的規劃每一個角落街廓、完整的智慧城市。
「智慧城市潛能與現實之間脫鉤的一個很大的原因是：智慧城市是數位世界混合匯流之處，但是可能也是與非數位世界的『撞擊之處』。非數位議題包括傳統治理、社會正義、政治、意識形態、隱私與財務成分，當智慧城市規畫開始變成重要的因子時，這些都不是那麼聰明、有效率或能夠彈性適應。任何一個不聰明元素都可以搖身變成攔路虎，而且當與其他城市中的長期問題結合時，比重成長得愈來愈巨大。」
其實這後面是我們自己對未來描述模式，所造成邏輯問題的反撲。我們選擇性地用某些「可以變聰明」的元件，來代表整個數位化城市的全貌。卻沒有考慮那些被忽略的元件，在長期忽視與醞釀下的連動影響。
這樣的聲音不是第一次被聽見。在倫敦政經學院（LSE）城市計畫中資深研究員、美國的都市分析專業者格林菲爾德（Adam Greenfield）長期扮演著烏鴉的角色，認為智慧城市這個概念把科技擺在民眾前面，忽略了那些最基本讓我們作為人的基本要素。他對科技沒有意見，也是先進技術的早期倡議者，但是他認為對所謂智慧作業系統、資料分析與演算法將是影響我們未來的關鍵這個看法，目前已經有來自全球各地的疑慮與批判我們不能忽略。
2014年的LSE報導〈把智慧城市變笨吧！〉，與他的著作《反對智慧城市》（Against the Smart City），認為這個問題不只是智慧城市的修辭學與話術出了問題，媒體無法揭露這是一個大型科技公司的行銷利多現象，報導智慧城市但是卻沒有辦法批判思考與討論後台政治的種種連動關係，這些也讓智慧城市的「智慧」遮蔽了人們的雙眼。格林菲爾德自己本身也是物聯網社會影響與設計的最早論述者之一，除了不再用鳥瞰的方式、而是用「由下而上」的觀點來重新檢視智慧城市之外，近年來更轉向思考與檢驗哪些「激進的科技」，例如區塊鏈，可以合作形塑城市的未來。
智慧城市不是新的故事，而對智慧城市的批判也已經有其歷史。只是長久以來，這些論述分屬不同的陣營，各自有一套看法與觀點。我好奇的是，為何是現在？為何現在我們在社交媒體上聽見愈來愈多人在關注這樣的意見看法交峰？當《科學人》這樣的推廣科學與技術觀點的科普讀物，都開始反省智慧城市的時候，代表著什麼意義？
我覺得可以跟OTT線上影音串流服務喧囂塵土的使用現象一起思考而獲得啟發。作為剪線大軍的一員，OTT的使用者是什麼樣的人？是不再付費給任何廣播電視節目的寬頻網際網路使用者。這些人跟傳統的廣播電視節目用戶已經完全不同。當網際網路的使用者數量不斷增長，他們不會再回到傳統的使用情境時，新的議題與需求便將取而代之，成為資訊社會新的主流議題。
智慧城市也將面對這樣的轉變。傳統使用者不依賴網路，需要傳統的服務來銜接這些公民的日常生活──而這些想像就是過去智慧城市主流概念的核心情境。一但人們遭逢愈來愈多先進的應用，傳統服務不再能夠滿足大家時，也將帶來智慧城市的改版與升級契機：「這個時候」我們就需要更包容性的智慧城市概念來引導人們前行。
我的書包裡總是擺著一本令人反覆翻閱解讀的城市與科技著作，安東尼．湯森（Anthony Townsend）的《城市的未來，應該要是什麼樣子？》。在未來的智慧新風貌中，公民的參與會是最重要的關鍵。唯有認同，才會參與，而今日我們所要形塑的智慧城市文化是什麼？我們的智慧，怎麼照顧那孕育眾人的土壤與文化？數位文化怎麼跟傳統文化攜手並進？
「讚嘆智慧，感恩智慧」，這些沒有標準答案的申論題，會是未來智慧城市升級版的新挑戰。
智慧化以後的城市，台北與台中、高雄，跟上海，東京，紐約，哥本哈根或者吉隆坡、雅加達，有什麼不同？
李士傑
星輿公司noema.io共同創辦人，網路文化運動者、獨立研究者。前中研院資訊所專案經理、資訊社會學博士研究，過去十年投入開放源碼與數位文化相關計畫。
全文轉載自《數位時代》: 你真的想要一座智慧城市？
https://www.bnext.com.tw/article/47392/ai-smart-city-ot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