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punkelephant

一次穿越邊境的旅行裡，跟同為從事空間規劃設計的新朋友們聊著彼此相遇前去過的地方以及相遇後各自的旅行計畫，分享在各個城市穿梭駐足的私房必去景點。把每個城市聊過一輪後，談起阿姆斯特丹火車站背面這幾年從閒置工業區長出來的幾個有趣的地方。

無過多觀光客，是完全不同的水城風景。突然一個來自荷蘭的朋友問，你們有聽過De Ceuval嗎？我們搖搖頭，說最近只聽過鹿特丹的大市場The Markthal 。他眼睛一亮，用一種老馬識途好康相報的口吻說：「你們若去阿姆斯特丹，一定要去De Ceuval啊！是近年來最酷炫有趣的地方，你們一定會超愛！把一堆船屋放到岸上，哎呦還有很多酷的地方，反正去就是了！」如此大力推薦，我當然也從善如流，將其放入下一站的目的地之一。

還記得造訪的那天陰雨，下了公車在附近繞了一會才找到入口，附近大多是閒置荒廢的土地、工地或低矮的倉庫建築。入口處照例停著許多單車，大大的木頭招牌掛在大門上方。自入口處便有英文與荷文標示，說明這個微型創意園區地圖、動線與設立緣由。

De Ceuval位於阿姆斯特丹北岸的閒置工業區，這塊將近0.5公頃的土地，是一塊鄰近運河的工業污染土地，前身為船廠。由於2008年以來的經濟危機，整個城市開發幾近停頓，這樣受污染而需要大量投入資金的地塊，自然不是開發首選。2012年市政府舉辦一個閒置空間再利用競圖，贏得競圖的團隊將得到十年的租約許可，並政府部分補助的條件下自行營運。意外的，獲得第一名的團隊並非傳統的大型建築事務所，而是以Space& matter建築事務所為首等十個小型建築、設計、規劃、創意產業等專業工作室組成的團隊。該團隊將De Ceuval規劃為一個微型的創意園區，裏頭共有10間創意產業工作室、3間商業辦公室、一間餐廳與一個會議公共空間。由於經費十分受限，並土地有重金屬污染，所有工作空間皆使用網路拍賣低價標得的船屋與船，將其放在陸上作為辦公室，船屋之間與木平台步道聯繫，餐廳多數的座椅也以廢棄的船作為材料改造。

團隊在污染處理與園區整體環境營造的部分，採取兩個策略。一個是利用植物清理土壤中污染的重金屬處理。園區除了擺設船屋與主要公共空間外，其餘土地大量種植能夠吸收汞、鋅、砷、鉛、錳、鋁等重金屬元素的植物，希望透過十年經營的時間，清理土壤中的重金屬。此外在園區日常營運也使用永續環境經營的策略，用生質能與太陽能產熱、雨水回收再利用、乾式廁所、有機堆肥等環境友善的方式降低營運成本。餐廳的食材也與城市的有機農夫、小型釀酒廠合作，供應在地生產的食物。沿著木平台動線的步道設置穿插解釋環境營造策略的告示牌，告訴參訪者這裏用怎麼樣環境永續的方式修復土地。

這樣一個正式介紹起來充滿政治正確正經八百的創意園區，卻是一個令人放鬆，充滿嬉皮氛圍的場所。每個船屋各有特色，隨處都是將小船剖成一半的座椅，極適合坐著望向運河放空發呆，與朋友談天。正中午的餐廳熱鬧，供應著健康好吃的食物與飲料，充滿歡笑與交談聲，在假日更是熱鬧，因為地處城市邊緣，更適合舉辦派對至深夜。不難想像為何是城市年輕人休閒的新歡。

城市再生是一個巨大的題目。很多時候，受限於當下的社會情境，像是經濟危機，原有的計畫因突如其來的經濟緊縮而暫停，因此無法快速地給出一個正確的答案。然而沒有答案，也是一種答案。不急著給出一個答案，而是透過這樣短期甚至中期五到十年的計畫，運用有限的資源，大膽的實驗讓城市變得有趣、好玩、吸引人、修復與土地關係的各種可能。也許一開始並沒有明確的答案，然而在這個既適合發呆，也適合派對的聚落，日復一日的發生有趣的事物，不難期待，終有一天，會有什麼令人驚喜的解方在水畔的對談裡蹦出，又或者就這樣一直給大家發呆下去，也是很好的。